【戚顾古代】千江有水（二）
前文：
二、
其实戚少商已经蹲在城门口守了大半个月的宋都使节了。
数九天呼喊操练的子弟兵们在任何时候只要抬头望向城门，总能看到满脸都是翘首以待的戚大将军，面向东南，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，眼巴巴地数着一嚼一嚼的驼铃。
虽说定西城远离宋都京城，但消息总归还是灵通的，皇帝甫一下敕令，定西城内的军营大帐就炸开了锅。戚少商老神在在地跷腿坐在位子上，看着自己比土匪还土匪的八位兄弟轰隆隆地争执，最后随手拿了把弯刀，敲了敲桌面以示肃静。
八个奇形怪状的将领齐刷刷转过头，盯着戚少商。他清了清嗓子，将手里的信纸抖得哗啦哗啦响：“皇帝这意思，难不成是想和亲？”
堂下哗然，勾青峰幽幽道：“大当家的，这话可不能乱说，红泪姐还在碎云渊上等着呢。”言下之意是如果这消息传出去，宋都使节大概就没这个命到定西城做监军了。
“老六说得有道理。况且这好端端的，皇帝怎么突然来这一着？”阮明正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那封信，“大当家的，你该不会是瞎猜的吧？”
戚少商抓了抓头发，面上也带着困惑：“我五年前曾去过傅府，里头都是些娇弱的丫鬟小姐，实在是想不出有谁是能到边疆做监军的。”
越是猜不出，戚少商就越是好奇，这个凭空调任的使节监军到底是什么来路，以及若是皇帝老儿当真有和亲的意思，自己是该推脱还是顺水推舟呢？
于是城外才刚响起风尘仆仆的驼铃声，戚少商便领着定西守城的精兵早早地等在城门外。
骆驼队越行越近，远处随行的侍卫和小厮统统因为风沙而东倒西歪地俯下身子，唯独领头人一身青衫，脊梁挺得笔直，大漠黄沙打着卷儿扫过他的衣袂，却没能带走江南的三分春色。
走得近了，他才轻吁一声，在驼背上静了一静，缓缓将蒙在面上的薄纱掀下。哪怕在黄熏的日光下，眼前的面孔都宛如赤子一般姣好。
完球了，戚少商瞪着眼前逐渐展露全貌的面孔，心中警铃大作，这他娘的好像真的是和亲。
来者一个翻身便从骆驼背上稳稳当当地落到了沙地上，戚少商在心中赞了一句好身手，还未来得及上前自报家门，却见对方把老八认作了镇军大将。一开口，却是个清朗的青年人声音。
戚少商眉头一跳，脸色登时就青了，心中滚过千百个念头，止不住地骂远在京城的皇帝：死皇帝该不会以为我有龙阳之好吧？！就算找不到女人，也不能随便给我塞个男人来啊！
不过骂归骂，面子上的戏还是得做足，怎么说人家也是千里迢迢来为戍边出力的，总不能就这么晾着。戚少商祭出自己招牌的笑脸，挥了挥手让红袍把老八扯到了后头。
但是对方似乎很不乘戚少商的情，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，眉峰一挑，反问道：“你就是戚少商？”
戚少商居然就这么傻乎乎地点了点头：“我就是戚少商。”
对方意味不明地“嗯”了一声：“我是顾惜朝。”他顿了一顿，继而用很迫切的语气问道，“有地方洗澡吗？”
戚少商一下子没转过弯来，瞪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，蹦出两个字：“什么？”
顾惜朝的神情愈发地不耐烦起来，环胸而立，心中疑窦更盛。名镇关内外的镇军大将就是这么个呆头呆脑的愣头青？罢了，看他这幅模样，左右不过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。这么想着，顾惜朝心里无端端地涌起了一股同情，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：“城里有地方洗澡吗？”
将士们都跟看怪物似的看着顾惜朝，还是戚少商抢先一步把顾惜朝拉到一旁，干巴巴地笑着将他往一旁的寓所推，一边拉扯，一边拍着胸脯打包票：“有的有的，你跟我来，我帮你烧。”
顾惜朝狐疑地看着身旁这个毫无将军模样的男人，心里止不住地犯嘀咕：帮我烧？难道你们平时都不用洗澡吗？
戚少商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身旁这个身材高挑的漂亮男人，脑壳突突地疼。这哪里是来监军的，分明就是皇帝甩给自己的一个大麻烦，难道自己今后就要随叫随到地伺候着这个大少爷么？！
他愤愤地往浴桶里倒着滚烫的热水，一边搅动着水流，用指尖感受着逐渐温和的水温，于是便转过头去招呼顾惜朝。不看则已，一看他更是吓了一跳，这位京城来的大少爷不知何时褪下了外衣，浑身上下只剩了一件亵裤，原本束在脑后的卷发也松散下来，缠缠绕绕地落在肩头。
戚少商心里咯噔一下，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，警惕的后退了一步。
眼前的身躯并不似他臆想中的瘦弱，反倒是很有几分练家子的气势，裸露在外的肌肤宛如从玉中捞出来一般，浑然自成。在霭霭雾气之下，连松松挂在胯上的亵裤都显得有那么些欲盖弥彰。
果然不是被送来和亲的小姐啊，戚少商心里叨咕，眼神却始终停在顾惜朝光裸的身子上。
顾惜朝迈进浴桶，终于觉察到戚少商的视线，怒而回头，两人的眼神撞到了一起：“你有病么，看什么看？”
戚少商默默低下了头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。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确认顾惜朝到底是男是女吧？
不见对方应答，顾惜朝怒极反笑，哗啦一声从浴桶里站起身来，挑着眉头诘道：“有什么好看的，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没有的吗？”
戚少商惊得险些蹦起来，尴尬地撇过头，连声道：“非礼勿视，非礼勿视！”说着便连退三步，非常没有出息地站到了竹帘旁。
“哦，你也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？”
戚少商被他一通责问，直翻白眼，咬牙切齿地看着顾惜朝重新坐回水波荡漾的浴桶，恨不得把他重新丢回大漠里去。
憋了好一阵，他才用吃人一般的语气阴仄仄道：“这位赤身裸体的书生在浴桶里也是一表人才，气宇不凡啊。”
顾惜朝眯着眼睛，似乎是要好好看清戚少商的脸色，随后很是惬意地撑着下巴伏到浴桶边沿，回敬道：“满身臭汗的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。”说罢，他便伸展了肩膊，半个身子潜入水中，挑衅似的回望戚少商。
戚少商的脸色登时黑了，把浴巾往屏风上一甩，一声不吭地摔门而去，隐约还能听见模糊的骂声。
顾惜朝望着他丧气狗熊一般的背影，终于爆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声，一个月来的郁气消散了大半。他一边回味着方才戚少商的脸色，一边换上了洁净的外衫，心情大好。
有这么个圆脸大眼的家伙让自己出气，似乎也是件很不错的事嘛。
TBC.
真香警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