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戚顾】六英尺之下(十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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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戚顾】六英尺之下(十七)


Case3.5

顾惜朝挣扎着睁开眼,周围一片混沌。

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,鼻腔里满是乙醚的气味,熏得人头脑发昏。凉风一吹,顾惜朝便觉得前胸有点发凉,他抽出僵硬的胳膊,往衣襟上摸了摸,却发现自己不仅衣冠不整,而且皮肤上还沾染了粘腻的液体。警察的本能让他顿时清醒过来,他撑起胳膊,眯起眼睛环顾四周,发现自己被人丢在一间仓库里,周围满满当当地堆砌着集装箱,只在仓库正中央留下一块空地。

再深吸一口气,血腥味便涌进了顾惜朝的肺里,他心头一紧,伸手去摸自己怀里的手术刀,果不其然落了个空。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,甫一抬脚,却发现自己踩中了点奇怪的东西。

眼前是一片血泊,自己方才趴着的地方正是血迹的边缘,而血泊的正中间,躺着一个女孩——准确的说并不是一个,而是一具被拦腰截断的尸体,上下身交错拼接在一起,扭曲地摆放在仓库正中间。

女孩的神情十分安宁,要不是她满脸都是飞溅的血迹,以及满地的内脏,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安睡。

又是这样诡异的死法,又是一名新死者。看来自己果真把凶手惹急了,难不成他绑架了我,就是要让我亲眼见证他作案手法之高超?这个仓库虽然是个封闭空间,但是想不着痕迹地从里头出去,也并不是一件难事。找个机会绑架落单的法医也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,在一个昏迷的警察面前实施凶杀案也不能给凶手带来丝毫的快感。

难不成他还在尸体上动了什么手脚?

顾惜朝皱着眉头,一步一步凑近了尸体,却发现自己消失的手术刀竟插在女孩的胸口。他登时一怔,脑海内电光火石回转,一下子就明白了凶手的用意。可还不等他转身,背后仓库的大门已经被人踹开,狼眼手电扎眼的白光一下子把仓库照了个透亮。顾惜朝心头一跳,刚想把手伸进自己胸前的口袋,马上便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粗砺的威吓:“别动!把手举起来!”

顾惜朝扬了扬眉毛,顺从地把手扣在后脑勺上,任由对方从自己前襟里摸出一张警员证,随后淡然开口道:“这位同事,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?”

对方是张生面孔,上下扫视了顾惜朝好一会儿,反而咔哒咔哒两声,把他铐了个结结实实。

“你就是汴京市局的顾惜朝?久闻不如一见,我对你很好奇,正好把你带回警局研究研究。”

顾惜朝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做好登记,瞄到对方签下的名字,道:“我就说汴京什么时候来了新面孔,原来是雁门公安局的刑侦队长。耶律队长,警员证你也看过了,身份也核实了,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?”

耶律齐看笑话似的盯着顾惜朝,眼里满是谑然:“顾惜朝,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啊,现在你是这桩案子的犯罪嫌疑人,警察杀人,也不算少见吧?”

顾惜朝脸色一变,道:“耶律齐,办案讲究的是证据,你凭什么说我是犯罪嫌疑人?”

“证据?这儿的证据还不够多吗?”耶律齐努了努嘴,“这间仓库只能从里面反锁,打开之后只有你和死者;死者胸口上插着你的手术刀,分尸手法专业利落;最重要的是,请问顾法医,为什么你在死亡现场呆了这么久,却不会报警和打120呢?”

“你们都是白痴吗?我明明就是被下了药丢在这里,手术刀插入的角度和我惯常手法不同,最重要的是,如果如你所说,我有这么长的周旋时间,还要等你们来抓我,岂不是比你们还要白痴?!”顾惜朝一边斥责一边试图挣脱,却被耶律齐一个翻手,反锁住胳膊。

“顾惜朝,你觉得作为犯罪嫌疑人,你提出的证据会有可行性吗?”他不怀好意地扣紧了顾惜朝的手臂,“而且,像你这种有前科的人,难保哪天不会重操旧业,搞点变态杀人案什么的,大家说,是不是啊?”

听了耶律齐这番话,周围一片哄笑声,或了然或探究的眼神网住顾惜朝,凭空让他生出一股赤裸的羞耻感。他通红着眼,翻着瞳仁瞪向耶律齐,阴翳的神情倒是吓住了他,面上的笑僵了一僵,但很快又重新露出胜利者的姿态。

“看什么看,吓唬谁呢?当时在傅氏惨案现场被抓获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幅表情?说起来你也真是够无情的,那可是你女朋友啊,杀了她还不够,还要去停尸房毁尸灭迹,啧啧——哎呦!”

不等耶律齐说完,顾惜朝便拼着手臂脱臼,扭转身子狠狠踹了他一脚。他凶恶地瞪着耶律齐,咬牙切齿道:“不许你说晚晴!”

耶律齐被他这样一慑,一时间接不住话头,心里恼火,但是碍于面子,忍住了狠揍顾惜朝一顿的冲动,只好故意用力拽动手铐的锁链,进一步拉扯顾惜朝脱臼的手臂。见他脸色惨白,额头不住冒汗,耶律齐笑嘻嘻地凑到顾惜朝身边,假好人地问道:“怎么,顾法医,身体不舒服啊?”

“不关你事。”顾惜朝冷冷抛给他一句话,自顾自迈上了警车。

“这可不会不关我的事,到时候汴京市局的人来了,看到你这幅模样,说我们暴力执法可怎么办?这个锅我可背不起。”

顾惜朝只觉得疼痛从脑壳里头往外钻,听见耶律齐这番话,闭了闭眼,勉强恢复了一下理智,他用气声问道:“你通知汴京的人了?”

“当然,怎么说你也是汴京的人吧,流程总要规范执行的。”

“汴京来了谁?”

“铁游夏没空,来的是那个戚……诶不对啊,我干嘛告诉你?”

戚少商,来的是你吗?顾惜朝想起他明亮的眼神,禁不住叹了口气,你信我,这回却真让你失望了。

“怎么,你怕了?据说来的那位可是铁血警察,手底下办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你要是怕了,不如现在就认罪,坦白从宽嘛!”

耶律齐还在挑衅顾惜朝,可对方却闭上了眼,冷淡地朝窗边挪了挪,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。

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污蔑,不管旁人说得有多难听,权当做犬吠就好,顾惜朝根本不屑去争执。只是现在他纠结的,是即将来雁门分局提人的戚少商。戚少商,你到底信不信我,能不能信我,该不该信我?可是相信自己看起来对戚少商毫无好处,作为一个空降市局调查自己的专员,他似乎更应该对自己行峻言厉,而不是质疑上级的命令,试图改变自己的想法,甚至——甚至借由怒气和朦胧无法琢磨的感情,和自己做出那种荒唐的事情来。

一想起戚少商落在自己嘴唇上的热度,顾惜朝的脸就禁不住一阵烧红,原本就不甚清楚的脑袋更是搅成了浆糊。

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,如果他这次真的不信自己,就是自己和他划清界限的最好机会。

“到了,下车吧!”耶律齐拉开车门,推搡着顾惜朝。

顾惜朝顿了一顿,倦倦地扫了耶律齐一眼,跟着前头的警员走进了

 

 

戚少商推开刑讯室,里头的灯光一如即往的惨白,但是这一回,却照得他心惊肉跳。

摇摇晃晃的白炽灯下,顾惜朝靠坐在铁椅子上,一边的肩膀怪异地塌了下去,半边脸隐在阴影里,但是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仍然清晰可见。

“顾惜朝!”戚少商三两步跑上前,蹲在他身侧,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顾惜朝因为长时间脱臼而红肿的肩膀,转过头愤怒地瞪着耶律齐:“他只是犯罪嫌疑人,你们为什么逼供?!”

耶律齐汗都下来了,面色尴尬,连忙解释道:“不是我们刑讯逼供,是他拒捕,所以才不得不动手的……”

戚少商狐疑地看了一眼耶律齐,反问了一句:“拒捕?”还不等耶律齐解释,他又接过话头,“就算是拒捕,也不能对他的伤情不管不顾吧?再怎么说,他现在也还是汴京市局的在职法医。”

“呃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,”耶律齐浑身不是滋味,“戚局,这次请你来,一是因为他是汴京的人,二是,这个案情十分恶劣,所以我想申请酌情扣留顾,顾法医。”

“不用了,”戚少商眯起一双大眼,“这桩案子的具体情况你们不了解,实际上它和最近的另外几起凶杀案有关,所以一并归到汴京处理。另外,那家仓库的注册地点也是在汴京。不过还是多谢耶律队长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了。”说完,他冲耶律齐伸出手,接过他抛来的钥匙。

耶律齐眼看着戚少商解开手铐,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,终于憋不住了:“可是戚局,这犯罪嫌疑人好歹也是我们雁门分局抓获的,这要是让你把人提走了,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吗?”

戚少商叹了口气,转过头来看着耶律齐:“我希望你搞清楚两件事,第一,顾惜朝是汴京的人,就算是内部审查也轮不到你们;第二,你罗列的证据没有一项站得住脚,所以现在他根本还不算嫌疑人,最多只是目击者而已。”

他小心地绕过顾惜朝的腋下,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,随后冲耶律齐扬了扬下巴:“耶律队长,带路吧。”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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