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戚顾古代】风吹鸡蛋壳(二十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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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戚顾古代】风吹鸡蛋壳(二十一)


二十二、

顾惜朝睁开眼,便看到白得扎眼的日光照在纤尘不染的梨花木桌面上。桌上胡乱叠着几张信纸,墨砚上斜搭着一支未干的羊毫。

一只油光水滑的鸽子扑棱棱地飞入大开的窗子,稳稳落在桌面上,摇头晃脑地迈着步子。

顾惜朝撑起身子,发觉腰上裂开的伤口已被重新包扎过,体内真气运行也顺畅了不少。他捂着后腰,勉强撑着床柱站起身来,正欲挪动步子,房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。

戚少商龇牙咧嘴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,手忙脚乱地将汤碗搁在了桌上,这才回头看见了有点震惊的顾惜朝。

他笑着拢了拢筷子,道:“醒了?洗漱完了就来吃面吧,卧了蛋的。”

顾惜朝愣愣地点了点头,行至门口,才转过神来,拧着眉头看向戚少商。

戚少商了然一笑:“这里是我的房间,你已昏睡了三天。算着日子也该醒了,我就叫后厨替你煮了点吃的。”

顾惜朝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你竟然又把我带回了金风细雨楼。”

戚少商皱了皱鼻子,有点好笑地反问:“我不把你带回楼里,还能带到哪里去?”

“等我伤好一些,我就回去。”顾惜朝撇过脸,静静看着撩起水波的黄铜脸盆。

戚少商笑了笑,并未顺着顾惜朝的话头问询,只是递过筷子,道:“先吃面吧,许久不见你吃东西了。”

顾惜朝淡淡瞥了他一眼,不再言语,低下头拿筷子缓缓将面和汤料拌匀。他先是喝了一口汤,随即浅浅地抿起了双唇。这碗阳春面的味道,同他与戚少商坦诚心意的那晚尝到的一模一样。然而时局变得太快,承诺也难以承转,面前的戚少商为了肩上的责任或许不得不推诿两人的情谊约定,而顾惜朝也绝非作小儿女情态委曲求全的人。

但两人都记得,携手归来的那晚月色有多明亮,晨光又是多么烂漫。

顾惜朝闲闲夹了两口,便停箸侧身,饶有兴致地抬头,恰对上正看着自己的戚少商的眼神。

“戚楼主,你应该不至于闲到盯着我吃饭的地步吧?”

戚少商毫不避讳地眨眨眼,道:“今天一早杨总管就交代过了,一日无事,让我自己找个地方消遣,不要妨碍了楼里兄弟的日常事务。”

顾惜朝不耐烦的皱起眉头:“但是你妨碍到我了。”他看了一眼书桌上同样无所事事的肥鸽子,道,“那只鸽子送来的信里,难道不是无情大捕头邀请戚楼主前往小叙吗?”

“应该是吧,”戚少商搔了搔额头,“莫约是之前那件事的一些琐碎细节。皇帝对诸葛先生的解释也只是姑且听之,到底还是不信任我们这些江湖草莽的。这回我们连皇帝都算计进去了,难免惹恼天威。”

“我也不是第一次算计姓赵的了。”

顾惜朝嚼了两口面条,起身慢悠悠地掐住那只肥鸽子,从它腿上扯下一张字条,丢进戚少商怀里:“既然知道大捕头正等着你戚大楼主,还是赶快去一趟吧。”说罢,便将那只鸽子抛向空中。

戚少商笑着展开纸卷,调侃道:“我以为你看他很不顺眼。”

“就是因为不顺眼,所以不想欠他情。”

“真是歪理,”戚少商叹了口气,纵身跃出窗外,远远飘来一句话,“记得把面吃完。”

顾惜朝冷哼了一声,往嘴里夹了一块碎蛋黄。

戚少商的一身白衣在京华层叠的楼阁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,清静了一会儿的窗外又传来鸟翅扑腾的声响。顾惜朝抬头看去,一头肥嘟嘟的鸽子窜进窗子里,继而一脚踩进墨砚,险些滑倒在宣纸上。

 

*

 

戚少商坐在小楼里,慢条斯理地啜饮着无情递来的茶水,浑身上下却是说不出的别扭。他把茶盏往桌上一放,拧眉问道:“无情,我已经在六扇门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了,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?若是想要金风细雨楼向皇帝道歉,那就免了。我想方应看给你的答案也是如此。”

“我今天要说的,无关金风细雨楼,只关乎你本人。”无情浅抿一口茶,目光却落在窗外嘲啁的鸟雀身上。

“眼下不是纠结我和顾惜朝之间的私人恩怨的时候吧?”戚少商无奈叹道。

“据我所知,顾惜朝做的事,似乎已经不止是私人恩怨这么简单了。”

无情面色微寒:“你知道三天前,那两个契丹人是如何逃出皇城的吗?”

“当然知道,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们两个跳进池子里的,”戚少商撇了撇嘴,“我又不是个瞎子。”

“那你知道,他们两个为什么要跳进那水池里吗?”

戚少商挑眉:“我以为他们是慌不择路。”

“当然不是,”无情揉了揉眉心,“繁英阁旁的池子直通护城河,出了护城河便是辽国驻扎在东京的驿站。萧梁和萧别枫就算再神通广大,也不会知晓皇宫建筑的辛秘——同样的,若不是深谙皇宫构造的人,又怎么会知道此事?”

无情淡淡叹了口气,继续道:“当初这繁英阁和成平殿,都是傅宗书主持修建的。这几处的建筑图纸,也一直留在傅宗书的相府里。”

戚少商脸色剧变,不可思议地看向无情:“你在怀疑顾惜朝?”

“不是怀疑,是目前证据最为确凿的可能,”无情直面戚少商的瞪视,“我记得当时他的确一直看着那水池,这何尝不是一种暗示?”

无情的语气平淡却锐利,像是在谈论一件极平常的事,却教戚少商的脸色一再阴沉下来。

“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,顾惜朝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们。就只是为了报仇?他这个人我略有所闻,可他近来的动作同他往常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。他不是一个轻易愿意豁出自己性命的人。”

戚少商弯起嘴角,眼中暗涌着几丝恼火:“听你这番话,好像你比我更熟悉顾惜朝。”

无情脸色一僵,有些尴尬地撇过头,道:“我的确不如你了解他。但是像顾惜朝这样的人,做事总有目的。当年他加入连云寨是如此,今日和你联手亦难免有所图谋。”

戚少商仰首一叹,无奈阖眼:“无情,你思虑过度了。其实人没有这么复杂,行为处事并非永远以功利为先,也不是一定非要达到什么目的。顾惜朝也是如此。”

无情苦笑一声,道:“你不愿听,我再说也是做无用功。然而顾惜朝说我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,或许实际上是他自己演得一手好戏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他在骗我。”戚少商的话里带着几丝寒气。

“他没骗你?戚少商,到底是他没有骗你,还是你自己在骗自己!”

听完无情这一番话,戚少商静默良久,最终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回茶盘里。

无情抬眸:“你去哪里?”

“去处理金风细雨楼的事,”戚少商顿了顿,继续道,“我的私事。”

小楼外,风和日暄,可快步行在路上的戚少商心中却一阵阵的发冷。

分明已经不再抱任何期待,分明已经将两人之间所有的信任掰碎,分明彼此已是心照不宣的利益合作,可在心中最密不可闻的角落,戚少商还是珍藏着一星点的愿望——自己的这位知音,真的有一天能够和自己同相守,共进退。

顾惜朝会拂他的意吗?顾惜朝忍心拂他的意吗?

戚少商无心作答。现在他心中最迫切的事,就是回到白楼,看见顾惜朝安然坐在桌边,面带为难地看着那碗剩下小半的阳春面。

他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,桌面上却是空空如也,床帐也收拾得干净,徒余人走茶凉的寂寞和可笑。

戚少商垂下视线,脸上方扬起的笑意迅速消散了。他不再打量屋内物什,缓缓合门离去。

 


之前有几篇文挂了,没办法,我补新的还是挂,用经济学名词链接也挂(气死我了,想看的点我AO3主页吧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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