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戚顾现代】六英尺之下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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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戚顾】Six Pieds Sous Terre 六英尺之下(四)



CASE1.5

水滴啪啪哒哒地打在地面上,像根凉凉的细线,搔着戚少商的耳根。他下意识动了动脖子,后颈一阵抽痛直扎进脑仁儿里,他呻吟着睁开眼,眼前却是湿漉漉的一团烟黑。

他用力眨了眨眼,想要坐直身子仔细打量周遭环境,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扎带缚住,像极了一头待宰的羊。

该死的,着了赵奚正的道了。

戚少商低骂了一声,突然想到什么似的,双肘支地,勉强半坐起来,急促地喊了两声:“顾惜朝?顾惜朝!”

不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呻吟,紧接着是衣料摩挲的声音,一个萎顿在地面的身影逐渐立起来,拖着沉重的脚步声挪到了戚少商身边。顾惜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,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在戚少商身边。

“你没事吧?他没把你这么样吧?”

“没事,还好我不蠢,没喝他递过来的水。”哪怕是黑暗之中,戚少商也能感觉到顾惜朝冷冽的白眼。

戚少商尴尬地清了清喉咙,又觉得有些不对,开口问道:“你没中招,怎么也到这儿来了?”

说完,他便听到顾惜朝细细碎碎的磨牙声,半晌,才听顾惜朝开口:“我被他打晕了。”

戚少商毫不遮掩地扑哧一声笑出来,豪迈的笑声在地下室不住地回响,顾惜朝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,正中戚少商的肚子。戚少商哀嚎一声,才勉强止住笑意。

“难怪他连绑都不绑你,倒还真是很放心啊!”

“你闭不闭嘴?”顾惜朝只恨自己没能随身携带解剖刀和针线,否则他下一秒就缝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的嘴。

“咳,好了好了,我错了,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,”戚少商抬了抬胳膊,表示自己认错投降,“他防我防得紧,我现在是连根指头都动不了。”

“我身上的解剖刀剪也全给他摸走了。”顾惜朝还是黑着一张脸,没好气地接过话头。

戚少商沉吟了一会儿,侧过头道:“我的皮带里夹着瑞士军刀,你摸摸还在不在。”

顾惜朝应了一声,蹲下身子,手掌压在戚少商的胸口,随即顺着他的腰线一路往下摸索,终于扣到了皮带,沿着裤腰找了小半圈,却怎么也寻不到戚少商缝在裤腰上的暗兜。

一片漆黑之中,温凉有力的手掌隔着衣料传来的热度让戚少商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,更遑论顾惜朝径直把指节插入他的裤腰里,修剪平整的指甲和生着薄茧的指尖时不时触碰着他的腰肌,令他禁不住嘶嘶抽了一口冷气。

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现在不是想这种乱七八糟的时候,戚少商你冷静点,顾惜朝他不是有意的!

“顾……呃?”戚少商正打算开口提醒顾惜朝,却被他一把按倒在地。

“该死的,我找不到,”顾惜朝烦躁地扯了一把戚少商的裤腰,拧紧了眉头,“太黑了,我看不见。”他咒骂一声,半个身子压在戚少商的腰上,鼻子几乎擦着戚少商的衬衫,鼻息一下一下扑打在他的小腹上,颇有些隔靴搔痒的意味。

他的手指已经摸到戚少商的皮带扣上,脸颊上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衬衫,在戚少商的小腹上忽近忽远地晃动。戚少商僵在原地,一动也不敢动,攥紧拳头,任凭触觉电流一般在自己身体里窜来窜去,捏得指节嘎嘣嘎嘣直响。

“找到了!”顾惜朝终于喊了一声,戚少商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,如释重负般松下浑身的肌肉。

“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累?”顾惜朝摸到戚少商面前,抓过他捆了两圈的手腕,剪开了扎带。

“呃……没事。”

戚少商别扭地活动着自己僵直的双手,同顾惜朝合力拉开自己腿上紧扣的扎带,一晃眼,却看到他脸上一大块红肿,连忙抓住他的肩膀问道:“你的脸怎么了?”

“被赵奚正揍的,”顾惜朝忿忿地翻了个白眼,“我本想趁他松懈,打晕他了事,谁知道警校里教的散打这么不实用。”

戚少商无语地看着顾惜朝细瘦的腕子,心里嘀咕,就你这天天吃泡面的宅男小身板,别说散打,拳击搁你这儿也没用啊!

不过他很识趣地没把这话说出口,否则顾惜朝非用那柄瑞士军刀把自己的嘴缝上不可。

腿上的扎带终于解开,戚少商晃晃脑袋,踉踉跄跄站起身来,转头问顾惜朝:“这儿还是赵奚正他们小区吗?”

“不知道,按理说城郊新建的小区不会有这种地下室,”顾惜朝环顾四周,好无头绪地摇了摇头,“何况,要想拖着我们经过密集的住宅区,不可能不被人发现。”

戚少商敲了敲混凝土墙,听着浑厚的响声,抓了抓脑袋:“地下室也用不着修成这样,连个透气的窗户门儿都没有。”说着,他沿着墙根一路摸过去,“对了,你有看到进出的入口之类的吗?我们总不能是凭空被丢进来的吧?”

“我醒来的地方,跟这里没什么两样,都是混凝土墙。”顾惜朝叹了口气,抬头看向天花板,尖顶淹没在黑暗里,只留下一小块椭圆的灰面。

“你的手机还在吗?”顾惜朝揣了揣空荡荡的口袋,却发现戚少商闷声不响,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,“喂,戚少商,你不会被吓傻了吧?”

“没有,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,”戚少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,带着点儿诡异的回音,“这儿好像摸不到角落,是个圆的。”他顿了一顿,继续说道,“而且……我好像知道我们是怎么进来的了。”

顾惜朝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一路绊到戚少商身边,顺着他的指引,摸到了一片安在铁门上的活扣。

“好消息,我们找到出口了,坏消息,”戚少商狠狠踹了一脚厚实的铁门,“这种活扣只能从外面打开。”半晌,却不见顾惜朝回话,戚少商学着他戏谑的口吻反问了一句,“怎么,这次是你被吓傻了?”

顾惜朝仍旧充耳不闻似的缄默着,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。良久,他抬起头,盯着戚少商一字一句道:“戚少商,我们刚醒过来的时候,这里是没有积水的,对吧?”他踩了踩没过脚背的小水洼,神情认真得骇人,“那么这些水是什么时候、从哪里来的?”

戚少商一惊,倒退两步,水花飞溅,裤脚上传来湿漉漉的粘腻感。

“完了,顾惜朝,我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了。”戚少商抹了把脸,咽了咽口水。

顾惜朝挑高眉毛,一脸询问地望向戚少商。

“我们被赵奚正关进楼顶的蓄水池里了。”

 

 

 

蓄水池的侧面修了个小高台,戚少商帮衬着顾惜朝爬了上去,两人盘腿坐在沿儿上,静默地看着逐渐涨高的池水。身处魆黑之中,两人的感官也渐渐钝化,耳边只有凝滞的水滴和簌簌水流,撞击着混凝土的墙面,像是在倒扣的水杯里滚动的钢球,沉闷的声音令人愈发心浮气躁。

顾惜朝不耐烦地捂住耳朵,侧躺在戚少商身边,身子蜷得像是个软乎乎的虾球。

“喂,顾惜朝,你就不能想想办法?”顾惜朝消极的态度让戚少商很是不满。

“还能想什么办法?手机没了,通讯器也没了,根本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,”顾惜朝闷闷地回应道,“我出门前倒是和英子提了一句,可要等到他们发现不对,我们早就泡胀了。”说完,他回过头忿忿的白了戚少商一眼,“死就死吧,居然要跟你死在一块儿,真是死得没面子。”

戚少商气结,瞪大了圆眼:“你居然还敢说我?要是你来之前跟我通个气,知会我你已经掌握赵奚正的犯罪证据,我能毫无防备地喝下他递来的水吗?!”

“我凭什么跟你说?”顾惜朝歪过脑袋,不屑地斜睨了一眼戚少商,“谁知道你会真以为他是一番好意?我还想问你呢,你是猪脑子吗?”

“我是猪脑子?!”戚少商差点儿被气得厥过去,“查案讲究的是合作,哪里有人像你这样单枪匹马往前冲的?要是我不在,被赵奚正分尸了都算你活该!”

“是吗?那我还真得谢谢你,不过,戚少商,戚局长,容我向你讨教一下,请问你现在跟我一起被关在这里,对我的人身安全和案情进展有任何帮助吗?”

顾惜朝越说越气,猛地坐起身子,却不想手边按到了平台边沿,身体一个晃悠,险些一个倒栽葱摔进水里。戚少商长臂一捞,堪堪抓住他的衣领,把他扯回自己怀里。

“怎么,这回我算是立了一功吧?”戚少商冲顾惜朝戏谑一笑,两颊的酒窝怎么看怎么可恶。

顾惜朝哼了一声,从他怀里爬出来,抱着膝盖继续坐在角落,一言不发地盯着墨一样黑的水面。

“顾惜朝,你不会真认命了吧?”戚少商瞥了一眼背对自己的顾惜朝,懒洋洋地问道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不认命?”

“你要是认命,会留在汴京市局?”戚少商哂然反问道。

“死到临头了,你还想着调查我呢,真是够敬业的。”

仿佛笃定顾惜朝能看见自己似的,戚少商很是郑重的摇了摇头:“你之前说得不完全对,我还真是被下放到这儿来的,调查你不过是朋友交代的额外任务,就算做不好也没什么大碍。”

顾惜朝“嗯”了一声,窸窸窣窣坐直了身子:“我无所谓你是不是来调查我的。”

戚少商顿时有一股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的无力感,他刚想开口,顾惜朝又闷着声音打断了他:“我留在汴京,是因为晚晴。说实在的,我烂命一条,就算今天真交代在这儿,充其量也不过是给赵奚正再加两年有期徒刑而已。人命真的是很贱的。”

戚少商看过顾惜朝三大叠资料,是知道他和傅晚晴的事儿的,才子佳人,无限唏嘘。

晚晴,晚晴风歇,一缕香魂随之飘散。顾惜朝对世界所有美和乐的感受也随着停滞的风越飞越远,被吹得七零八落,浑像是断了线的纸鸢,成了蓝白色天空里影影绰绰的小黑点。

现在戚少商觉得,他连这个小黑点都快要抓不住了。

他静默了一会儿,扬起一个明丽的笑脸:“顾惜朝,人活着可不能妄自菲薄。”

顾惜朝冷笑一声,道:“你又在说什么傻话?”

“我只是就事论事,如果你不能活着出去,谁把赵奚正送上法庭?”戚少商含笑挪到顾惜朝身边,“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检测结果的人,为了把赵奚正绳之以法,你可千万不能死。”

“让他伏法,对我有什么好处吗?”

“对你没什么好处,不过对我有。”戚少商凑近了顾惜朝,笑得连鼻尖都皱起来,颊上的酒窝真的好像两盏清酒,在暗色的水光潋滟下,笑波横动。他的眼睛明亮灼人,像是暗夜里飞到孩子手心的花火,烧得顾惜朝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,困惑地皱起眉头。

“我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犯人逍遥法外,所以这次,只有你能帮我了。”

顾惜朝喉咙一哽,掐在喉咙口的那句“你愿不愿意与我何干”怎么也说不出口,或许是蓄水池里太暗,而戚少商的笑容又太亮眼,晃得顾惜朝一时间没回过神来,竟稀里糊涂地应了他一句。

戚少商嘿嘿笑着揽住顾惜朝,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:“行了,这下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吧?”

顾惜朝冷冷地拨开他的胳膊,站起身来:“既然要想办法,就别嬉皮笑脸的,没个正形。”他抬头望向六英尺高的蓄水池顶,灰蒙蒙的墙面和水面逐渐逼仄,连带着空气也压抑起来,“是蓄水池,那顶部就一定有开口。我们等水漫上来,借着浮力上去看看。不过,等到那时候,就真是破釜沉舟了。”

“就算要死,也得死得明明白白,我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,”戚少商潇洒一笑,顺着顾惜朝的视线望向昏沉的池顶,“这回,就让我们来个双剑合璧吧!”




TBC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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