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戚顾衍生】天梯(九)

九、

第二天一大早,文初坐在餐桌旁,耷拉着眉毛思考人生。

如果说自己做了梦魇,情绪失控还情有可原;可昨晚在卫生间处理的“生理问题”,就算是自我麻痹两百遍也没法糊弄成酒醉的后遗症——更何况,自己那时候分明是清醒的。

更严重的是,等方浩声醒了,自己要如何面对他?到底应该说昨晚我对你起了非分之想,还是说我梦里恨你恨到想杀死你?

不管说什么,都像是把他们俩的关系往死路上逼。

文初烦闷地抓了抓毛燥的头发,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对棉拖鞋。他浑身一颤,愕然抬头,眼前赫然是睡意朦胧,捂着额头摸进餐厅觅食的方浩声。刚睡醒的方浩声显然还是魂飞天外,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家里多了一个人,眯着眼拉开冰箱,从里头挖出一只苹果。

他张嘴欲咬,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刷牙,于是又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而去。文初战战兢兢地坐在原地,尽职地扮演一张凳子,等到方浩声消失在门外,才长出了一口气。

幸亏方浩声没有发现自己,否则自己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他转而看向流理台上水淋淋的苹果,皱着眉将它放回冰箱,在冷藏室里翻翻找找,最后煮了碗汤面,上头浮着嫩黄色的蛋花。

循香而来的方浩声用力嗅了嗅空气里的香味,有些诧异地看着在厨房中忙碌的文初,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同他打招呼。文初听见脚步声,转过头来便看见呆立在原地的方浩声,手上动作一顿,缓过神之后便勉强笑了笑,随即埋头疯狂剁着葱花。

眼看着文初都快将自己的手指当作大葱一并也切了,方浩声连忙上前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,将面捧到餐桌上,有些困惑地看向两手空空的文初:“怎么只有一碗?”

文初大窘,只好解释道:“我只做了你的份。”

方浩声叹了口气,满脸操心地从洗碗机里拿出另一只碗,将自己的面匀了大半,推到文初面前。

文初看着鲜香的面条,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口。他郑重其事地将筷子平放回碗上,缓缓用手语道:“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。”

面条热气氤氲,令文初看不清方浩声的表情,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便是超乎寻常的沉默。文初心里几乎要被绝望压倒,甚至已经准备好看到方浩声拒绝的话语。

然而方浩声同样搁置碗筷,转过身子,却不敢抬眸看向文初:“你是不是梦到我了?”

“你怎么会知道?!”文初险些再次从椅子上跌落,不过他很快便整理完感情,沉吟了一会儿,先是点点头,继而又摇头:“我觉得那个不是你,但是他长得和你一模一样。”

方浩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盯着文初看了好一会儿,展眉一笑,露出生动的虎牙尖尖:“我梦里那个也跟你长得很像,不过也跟你不一样。他凶多了。”

文初大惊,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,连手语都比划不利索:“你怎么也做过这个梦?”

“是啊,”方浩声也是一脸迷惑,“你说,我们为什么会做一样的梦呢?”

文初望着他的眉眼,梦中的顾惜朝同样露出过这幅神情。发现自己修补好《七略》的时候是如此,金銮殿一战战败后是如此,倒在雪地里,无措地捂着自己伤口时亦如此。或许不论是上辈子,还是这辈子,能让他露出这幅表情的,只有自己一个人。

于是他轻轻挥动手指,问:“你信不信我们还有前世?”

方浩声仔细地在脑海里咀嚼着这两个字,有些犹豫,不知该不该点头。他看向文初,有些忐忑地问:“如果有,那你说为什么我们这辈子还记得前世呢?”

他的眼底仍旧是遮掩的脆弱,他问文初,也是在问自己。而这个答案,像是上辈子他们欠予彼此的,要今生这样荒唐的承认。

文初揉了揉方浩声毛茸茸的脑袋,揽着他的后颈,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。他的唇边贴着方浩声的耳廓,一字一句道:“一定是因为我上辈子,很爱很爱你。”情深似海,却未来得及说出口,所以要我把上半辈子的话都留到相遇之后,一句一句说给你听。

方浩声揪着文初的衣袖,偏过头看向他毅然的侧脸,稍稍推开两人的距离,问道:“你说了什么?”

文初咧嘴一笑,眼底闪过狡猾的光,比划了一句“秘密”,随即又把方浩声塞回自己怀里。嗯,头发软绵绵,皮肤滑嫩嫩,身上还带着洁面奶的清爽味道。

方浩声静静俯在文初肩头,等了好一会儿,才推开他,默默坐回桌旁。沉浸在表白心迹带来的欢喜之中,文初浑然未觉他的踌躇,自顾自吸溜了一大口面条。见方浩声没有动静,才转头看向他,眼神疑惑。

“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,”方浩声心虚地低下头,“不过我怕你不相信。”

文初很有自信地一笑,拍了拍胸脯:“你能知道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?难不成你真是方氏集团的二世祖啊。”

他话里的包袱没响,因为眼前的方浩声很郑重的点了点头。

“哈??”文初从椅子上弹起来,瞪大了眼睛指着面色凝重的方浩声,“你说你是方老板的儿子?!你别开玩笑了这个根本不好笑,你哪里像是——”文初的话掐在了喉咙口,方浩声的言行举止之间的确透露着有钱人的气质,况且他作为区区一个音乐教师,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里,居然从来不曾为财务问题发过愁。

我居然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。文初懊恼地揪着头发,砰地撞上了冰箱门。不过这真不能怪文初,因为他甫一见到方浩声,就觉得这个人浑然天成就该是这样的,多一分少一分都显得怪异。

“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,”方浩声手忙脚乱地解释,“可是身边从未有人问起过,你又刚好在方氏工作,我怕若是我主动提起,你会觉得我仗势欺人。”终了,他又添了一句,“我真的不是故意接近你的。”

文初噗嗤一声笑了,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方浩声:“好了好了,我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。”他占了大便宜似的眯了眯眼,有些促狭地一笑,“而且,能让方少爷微服私访,可见我的重要性啊!”

他突然想到些什么,趴到方浩声身侧:“如果我让你潜规则,是不是就可以升官发财了?”

方浩声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,挪远了个位置,很没有气势地翻了个白眼:“无聊。”

“哪里无聊,多少人撕破脸都只为了名利,”文初摇头晃脑,“我卖个身也不算什么嘛!”

方浩声无语凝噎,摇了摇头,作势要离开餐桌。文初酒窝一荡,抓住他的手,亮晶晶的眼神直直落在方浩声的脸上:“不然我潜你也可以啊!”

“以后不要说这种话,”方浩声好像真被惹恼了,俯下身子同文初对视,“我们之间,不是这样的。”

他的眼里有一种微妙的坚持,文初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。正当他搜肠刮肚想找出些解释之时,却见方浩声得逞地大笑起来。

“好啊,你又骗我!”文初恍然大悟,一把抓回试图逃脱的方浩声,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登时滚在了一起,龇牙咧嘴地倒在地板上。



TBC.

在弃坑的边缘试探.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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