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戚顾衍生】天梯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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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戚顾衍生】天梯(六)


七、

文初猛地往后跳了一步,神色有些不自然,抓了抓脑袋,欲言又止。

方浩声奇怪地看着他:“你怎么了?”

“你以后不要总是和别人靠得这么近。”文初被打败了似的坦白。

“不然呢?难道你会吃醋?”方浩声开玩笑地冲他挤了挤眼,一把勾住他的肩膀。

“也算是咯,”文初打蛇随棍上地应着方浩声的话,两颊露出酒窝,“你要是红杏出墙,我也找个人私奔好了。”

“哇,你的感情也太不坚贞了吧?”

“谁叫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已经被我错过了?”文初掐了一把方浩声的脸,得意地看着他颇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,轻声道:“方浩声,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。如果世界上有最美好的东西,我一定全都送到你面前。”

方浩声不悦地拨开他的手,比划道:“你又在我背后说些什么?”

“夸你的话,”文初嬉笑着跳到一边,“而且我不是在你背后说,是当着你的面说!”眼看着方浩声当真有些恼了,文初连忙指着眼前的防盗门:“到了到了,我们还是上去再说,行吧?”

方浩声哼了一声,拧开门锁,丢给文初一双拖鞋,便自顾自地走到吧台旁,斟了两杯酒。

软装简洁大气却不显奢华,只有明眼人才容易看出其中的奥妙。这就更显出方浩声的不凡来了。文初把脚塞进暖融融的拖鞋里,好奇地打量着价值不菲的台灯:“方浩声,你家很有钱么?”

正在倒酒的方浩声僵了僵,疑惑地看向文初。

“兼职音乐教师的收入再高,也买不起这架十几万的设计款立式台灯吧?你可别蒙我,我今天才在CFO的办公室里见过新的。”

方浩声有些赌气似的把酒塞到他手里:“有钱也是我的错?”

文初挠挠头:“做乐团可以挣这么多钱吗?”

方浩声撇撇嘴,叹了口气承认道:“我的家境的确还不错。”

“这种水平才叫不错?”文初眯起眼,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方浩声,“说起来,你也姓方,该不会是方氏集团的太子爷吧?”

方浩声呛了一口,干笑两声:“怎么可能。我只是个普通市民而已。”

“也是,如果你真是方氏集团大少爷,怎么会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起喝酒呢?”说着,文初喝了口酒,发出一声喟叹:“我以为像你这种音乐家,会更喜欢葡萄酒。”

方浩声晃了晃酒杯,浓醇粘稠的酒液在杯中波动:“这种酒,是一个民俗乐家送我的。据说是他在西部找到的,从宋朝保留至今,全世界也只剩下十几坛。”

“从宋朝留下来的?那岂不是有一千多年了,”文初有些质疑地看着杯中金波,“会不会已经过了保质期了啊?”

方浩声又浅浅抿了一口,浓烈的酒气直冲上脑门,激得他眯起眼,微微晃了晃脑袋:“如果真能永远醉倒在今天,其实也不错……”说着,他腿一软,摇摇晃晃地往身边一跌。酒杯嗑在吧台边沿,发出一声脆响。

文初连忙上前掺住他的胳膊,有些无奈地低声道:“你醉了。”

谈吐的热气喷打在方浩声的耳尖,令他不满地转过头,平日里清明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向文初。他轻轻叹了一口气,将额头靠在文初的肩上,喃喃自语:“你又背着我说坏话。”

文初无可奈何,还不等他想出解释的法子,又听到方浩声有些悲哀地开口:“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呢,反正我也听不见。”

文初揽住他肩头的胳膊一滞,心头如遭重击,轻轻地收拢手臂,将方浩声搂得更紧了一些。他张了张嘴,却当真说不出什么话来——因为方浩声真的听不见。

怀里的身体带着依赖的柔软,文初艰难地移动到一旁的沙发,两人一同倒在靠垫上。他替方浩声将垂落的泛湿额发捋到耳后,闪动的睫毛在文初的掌心扫动,像是某种无声的骚扰。

“你不想睡吗?”文初替方浩声盖上薄毯。

“文初,你以前说不出话的时候,有多痛苦?”方浩声的眼神找不着焦距,“与其让我失聪,还不如直接杀死我。”搂住他肩膀的胳膊紧了一紧,方浩声却置若罔闻,自顾自地转过身子,同文初对视,“既然我爸这么恨我,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我?趁我还没尝过活着的滋味,还不懂音乐的美好的时候就杀了我、不要我,换一个听话的儿子,不好吗?”

他的脸上湿漉漉的,也不知是盗汗还是泪水。文初用发凉的手指捧起他的脸,小心翼翼替他揩去两颊上的水渍,明知方浩声听不见,还是颤声道:“把你换走,我怎么办?我去哪里再找一个方浩声陪着我?”

“世上有这么多人,像我的何其之多,”方浩声似叹非叹,半阖眼睑,“我试过好多次,试着想死。可是我不甘心。我怎么可以被这种事情打败,我经历了这么多,付出了这么多,我怎么可以……怎么可以?”

他孩童似的望着文初,仿佛在追寻某种认同:“就算失聪,我也不会放弃音乐,你说对不对?”

“……对。”文初哽咽,喉头生疼,手掌覆盖在方浩声毛茸茸的头顶,顺着他整洁的鬓发一路滑到湿凉的后颈。酒精发作,身子逐渐发冷,方浩声依恋地靠在文初的胸前,牢牢揪着他的衣襟。

“方浩声,这世上跟你一样的人,我找不出第二个,”文初浅浅地拍着方浩声的后背,偎在他的耳畔,“天上地下只有你这么一个方浩声。”

这句话仿佛很早之前就埋在他心里,一直等着遇见这么一个人,要说给他听。就像是上辈子他欠了这么一句话,冤孽累积到今世,非要在此时此刻一吐为快。文初将下巴搁在方浩声的颈窝里,酒劲渐渐涌上来,他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回忆着这几年来的经历。

一年多以前君好重返澳门,自己却再度将她推远,那时候自己不也是深陷其中恸不可遏吗?可这么多年过去,君好在自己心里早就变回了那个爱撒娇爱作弄人的妹妹,同妹妹谈爱情,岂不是很荒谬。

说得出、听得见又如何?文初记得自己曾这样想,遇不到知心人,再多的心声也无从说起。千愁万绪压在心口,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。

而今回想,原来他和方浩声连痛苦都这么合拍。他们两人的命运就像是两出编排好的戏剧,起起伏伏相依相托,最后两场戏竟走向同一幕结局。

文初歪过头,温热的唇贴在方浩声发凉的耳廓上,轻而郑重地落下一个吻。

 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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