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戚顾古代】真作假时（十四）
前文：
十四、
夜凉如水，庭下如藻荇交横，一只残影掠过，牵动浓竹翠柏沙沙作响。
顾惜朝望着白鸽钻进孙镇的窗户，又很快振翅飞去，禁不住拧紧眉头。正当他筹措着如何探知疏柳来信上的内容，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，随即便是孙镇有些犹疑的问道：“公子还醒着吗？”
顾惜朝只稍稍一思忖，疏柳的巧思便昭然若揭，他无奈地笑笑，应道：“进来吧。”
孙镇推开门，却不敢进来，站在门口一幅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。两人尴尬地对看了好一会儿，孙镇才鼓起勇气道：“公子，有件事，我不知当不当讲。”
顾惜朝叹了口气，转身替自己斟了杯茶，道：“说吧，疏柳姑娘信上写了什么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是……”孙镇惊愕道。
“就凭疏柳这点小聪明，我哪还能再让她算计一次？”顾惜朝啜了一口茶，“她定是想，若是把信直接送给我，我却不一定会看。可要是送给你，你一定会把内容告诉我的。”他苦笑，这个丫头也太了解自己了。
“呃，我的确该告诉公子信上的内容，只是……不知公子愿不愿意听。”
“怎么，是什么天大的坏消息？”顾惜朝笑着反问道，“该不会是又要我娶素娥吧？”
“不，”孙镇顿了一顿，艰难地咽了口口水，“这件事和戚少商有关。”
顾惜朝身形一滞，捏着茶杯的手指嘎嘣作响，沉默了好一会儿，才淡淡问道：“他该不会被诬陷通辽了吧？”
“公子真是神了！”孙镇几乎拍案叫绝，但看到顾惜朝的脸色，又默默压低了声音，“他的连云寨被辽军烧光了，新任的大寨主也叛他而去，眼下走投无路，甚至差阮明正向雷家庄求救。”
阮明正？她竟没有出事？顾惜朝扬了扬眉毛，道：“然后呢？”
“据说戚少商仍滞留在连云山水，辽国大将耶律铎派暗卫封锁了几大关口，只怕戚少商在劫难逃。”
“是吗，那与我何关。”顾惜朝垂下眼睫，又斟了满满一杯温茶，递给一脸紧张的孙镇：“劳烦孙大哥了，喝杯茶吧。”
既然放不下，又何必自欺欺人呢？孙镇看着顾惜朝发白的指节，犹豫地开口道：“车队里最好的马已经卸下，公子若是担心，两天便能赶回连云寨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担心？”顾惜朝捏紧拳头，“他是我的大仇人，我巴不得他死。我为什么要担心他？！”他在问孙镇，也在问自己。
良久，顾惜朝深吸了口气，发出逐客令：“早点睡吧，明天还要赶路。”
孙镇望着他决绝的面孔，也实在没法再开口劝说，只得拱手告退。毕竟这是顾惜朝的私事，自己身为下属本不该多嘴。
关上门，房中更是沉寂，顾惜朝推开雕花窗，浅浅的月光斜抛在桌角，恰好照亮顾惜朝那杯喝了一半的茶。
月明千里故人稀。
顾惜朝突然想起自己曾在鱼池子对戚少商念过的诗，而今明月依旧，两人的境况却再不相同。戚少商甚至不曾经历过两人的恩怨，去救一个和玉面修罗毫无瓜葛的九现神龙，值得吗？
果然一遇上戚少商，自己就会变得一塌糊涂！
顾惜朝强迫自己躺回床上，和衣而卧。夜静而安好，顾惜朝却觉得嘈杂得不堪其扰。他忽而想起两人初见时戚少商那句蹩脚的搭讪，忽而想起他深深嵌进自己肩胛骨的逆水寒剑，最终在自己脑海里萦绕不散的，是他那双明亮的、炽热的，几乎把自己消灭殆尽的真心点燃的眼睛。
自己真的可以不去救他吗？
他深深叹了口气，窗外却已响起了鸡鸣，微熹的晨光穿透油纸，更是让顾惜朝头大。罢罢罢，就当是还前世的冤孽好了，他曾放过自己一马，自己也去救他一回，人情两清，此后再也不用挂念。
孙镇是被马嘶声吵醒的，他有些困惑不解地推开窗，望向马厩，却只看见一骑黑马绝尘而去，飞扬的青衫和翻滚的晨雾混作一团，恍若天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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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。连云寨的雪下了三天，戚少商也在这苍茫大雪中躲了三天。这恐怕是戚少商行走江湖以来最狼狈的日子了，但不知为何，他总觉得这种被人撵着走的感觉很有些似曾相识。
戚少商在连云山水呆了五年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，只要他想，哪怕在这儿躲上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。可是今天，耶律铎和“顾惜朝”让他再不能继续躲下去了。
“戚少商，天下人皆知你侠义心肠，没想到你是浪得虚名，是靠兄弟的命苟活的鼠辈！”
乌鸦岭下，虎尾溪旁，地上淌的血比杜鹃花还红。耶律铎一声令下，又有十数名寨兵被压到弩前，还来不及惨叫，便统统软倒，脑浆血水流了一地。
“耶律铎，你用无辜寨兵的命要胁我露面，难道不更是小人所为？！”
第三波弩箭正要发射，却不知从何处飞出几颗石子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断了弩箭手的腕骨，一时之间哀叫连天。
“顾惜朝”得逞地一笑，朝天放了支响箭，早已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卸下伪装，将戚少商团团围住。他踩着一名寨兵的手，道：“若不这样做，如何能让神龙九现的戚大当家现身呢？”
他一扬手，喝道：“放箭！”
戚少商早有准备，纵深跃回茂盛的树木丛林里，纵横交错的枝桠替他挡下了大半进攻。
“戚少商，你活着，你的兄弟可就要死了！”冒牌货将弩箭抵在一名簌簌发抖的寨兵脑后，机括拨动的声响分外刺耳。
戚少商叹了口气，只好从林中窜出，身形矫若游龙，青龙剑下斩断了无数利见。他一路且战且行，终于重新站在众人眼前。
冒牌货看着他脸上的血痕和腰、肩两处的箭伤，阴狠一笑，喊道：“不准停，给我继续放箭！”
“我看谁敢放箭！”
不远处的枯树顶上传来一声清清朗朗的高喝，惹得对峙的众人转头看去。青衫放肆，卷发飞扬，足尖停在干而脆的枝桠上却不动分毫，一手探进身侧的小包袱，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剑。
可是谁也不敢小觑这位不速之客。
冒牌货最先变了脸色，诧异地低喊了一声：“顾惜朝？！”
“他便是顾惜朝？”耶律铎好奇地打量着这名书生似的男子，心里顿生几分轻视。
只有戚少商反应最强烈，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痛，欢天喜地绽出一对大酒窝：“惜朝！”
朝你个大头鬼啊，命都快没了，还这么开心！顾惜朝冲戚少商翻了个白眼，一路踏着枯枝老树，鬼魅一般飘到了众人面前。
辽国官兵见他面色青白，步伐虚无，心中一阵阵的发怵，纷纷直勾勾地盯着他，生怕他化身饿鬼，扑到自己身上吮血。
顾惜朝自然将他们这幅惊恐的神情尽收眼底，冷笑一声，指尖夹着的神哭小斧尖啸着飞向箭阵最前端，带起一道艳丽的血痕，弓弩手还未来得及眨眼，便已经命殒西天。
腾挪之间，顾惜朝已如翩翩青蝶一般，稳稳地落在戚少商身边。他瞥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戚少商，嘲讽道：“戚大侠好得很啊，不找准时机趁早脱逃，反而留在乌鸦岭上等死，好不快活。”
戚少商开怀一笑，却因为扯动了伤口而龇牙咧嘴：“我觉得你会来找我，所以我就一直等。”
“你觉得？戚大侠还真是未卜先知的好手，我要是不来，你就等着尸骨无存吧！”顾惜朝气得浑身发颤，戚少商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，难道他就分不清命重要，还是所谓的感觉重要吗？！
“可你还是来了。”
“是啊，我来跟你一起送死了。”顾惜朝没好气地说道。
戚少商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，还是很开心地接道：“我们现在都还没死，怎么能说是来送死呢？”
“想死，我现在就让你们死！”见他们俩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，冒牌货更是心中窝火，举起手中的弩，对准了顾惜朝的脖颈。
“闭嘴！”
顾惜朝不耐烦地一振袖，神哭小斧再次划着诡异的弧度冲到冒牌货面前，倏忽之间便将他手中的弩箭一分为二，更是将他的护体罡气劈得七零八碎。斧刃回环，再次被顾惜朝轻轻巧巧捏回指尖。
冒牌货跌坐在地，呕了一大口血。
耶律铎盯着顾惜朝，突然在马上抚掌大笑：“顾惜朝，有意思！伏陵箭阵，给我留下这个人！”
TBC.
面临存稿耗尽的危机（跪